十六年,无论我怎样努力成长,却也总是不及你衰老的步伐。
记忆中的童年总是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荡着双腿,我用稚嫩的胳膊环住你略带佝偻的身躯,贪婪地享受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全与温暖。夕阳下,你我的身影格外的悠长。
父亲总不在家,加之家里的女孩极少,所以你总是很宠我。
渐渐地,车座上的身影愈来愈长;渐渐地,只有你一人独自向家驶去;渐渐地,那座小城的学校里出现了你的影子。每当你塞给我钱后,总会用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掌拍拍我的肩膀;每当我哭泣之后,总会看见你脸上抑不住的紧张;每当我离家求学,回头总能看见你牵挂的面庞。
那日,我还想着第二天与你见面的场景,可是我却从电话里听见一句,“你爷爷,没了”。现在想起当时的感觉,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眼眶终究承担不住那份沉重,我把脸埋于双掌之中,指缝间渗出温热的液体,落在地上,伴着我低声的呜咽。终于,失声痛哭。月光把我蜷缩的身影映得格外孤独。
恍恍惚惚中,我回到了那座小城,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小院。入目满是刺眼的白,提醒着我你我已阴阳两隔。伪装起的坚强顿时轰塌,眼泪就那样从脸上滑落,寒风吹过,留下锥心的疼。
我听着他们讲述你走之前的一个小时还与叔伯们聊天,还用那只大掌拍过弟弟的肩膀,最后一瓶液体还没吊完,你说要去厕所,是父亲搀着你去的,从此便再没有回来。我没办法想象父亲当时的感受,可当我看见他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我便明白,他心中的那座山不在了。
入棺那天,母亲不许我看你,到最后,我都没有看到目前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以外最疼爱我的男人的最后一眼。我跪在席上久久不愿起来,以此来尽我最后一点孝心,尽管在你的爱面前它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那是我陪伴你的最后一个夜晚,那一夜的月,美的凄凉。
钉棺了,我被大人死死地拉着不准靠近,虽然你早已没了体温,可在这些钉仿佛钻进了我的心脏,以至于呼吸于我都变成了非常困难的事。一阵无法言说的痛突然袭来,我摇摇欲坠差点虚脱。
载着棺材的车被父辈们拉出了这幽深的山沟,我跟在后面踽踽前行。看着那个黑色的棺材,要我如何相信昔日伟岸的你如今正躺在那里面,永久的长眠?眼泪无休止地流下,模糊了双眼。灵车向远方驶去,我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最终再次被拉住,我看着你渐渐离我远去,化为模糊的一点,然后消失不见。我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哭号,试图能用我决堤的泪水唤回你,远在天堂的你,听见了吗?
次日,我去看你,天空泛起了小雨,是不是老天爷在为你的逝去而感到伤感?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唯有远方还漂浮着白色的云雾,氤氲着的雾气如阵容强大的龙门阵不断地包围了我,恍恍惚惚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你佝偻又悠长的身影!